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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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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小姐她, 回來了!”

謝侯爺聽得一震, 頃刻間, 竟不知道該驚還是該喜。但他也算是老謀深算之人, 安嵐費盡心思跑出去, 說明已經看穿他們的計劃, 這時回來豈不是自投羅網。他不敢大意,心裏懷著警惕,手腕往下一壓,示意那家丁先去外面等著,然後換了副表情, 對著滿座摸不著頭腦的賓客抱拳道:“小女今早鬧脾氣, 丫鬟們治不住,我先去哄哄。諸位先吃著,我讓犬子代我作陪, 見笑, 見笑了。”

然後又叫來劉管事, 讓他帶著已經被封為世子的安傑一桌桌敬酒, 又示意和他關系良好的英國公幫忙招呼, 走過豫王身邊時, 朝他使了個眼色, 就忙不疊地走出了門。

兀廊上, 那名家丁躬著身, 邊等邊不住擦汗, 他剛才還沒說完就被謝侯爺阻止, 根本沒來得及說出最重要的一件事。

眼看謝侯爺的袍角轉過圓柱,連忙迎上去,苦著臉道:“大小姐她,不是一個人回來的!”謝侯爺聽他說出那個名字,汗也跟著下來了,再想到安嵐一夜未歸,心裏已經猜到七八分,黑著臉往那人頭上狠狠一扒:“早怎麽不說清楚!”

可他還沒想出個對策,豫王已經大步走出來,按著衣袖傾身問:“她回來了?”

謝侯爺不知該說什麽,嗓子眼直發幹,憋了半天,終是重重嘆了口氣道:“王爺還是自己去看看吧。”

當豫王走到花廳門口,終於明白謝侯爺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從何而來。

他今日準備提親的謝家大小姐,明明穿著侯府丫鬟的衣裳,看起來卻是格外的嬌艷明麗,朱唇翹著個弧度,明眸裏漾滿了春意,長發在腦後隨意盤成髻,明目張膽戴著男子用的碧玉發簪。

豫王的雙手在背後交握,手指用力抵在扳指上,幾乎把指甲蓋碾碎。她是生怕別人不知道,昨晚一夜未歸,究竟發生了些什麽!

而那位“奸夫”正大剌剌坐在上首,明顯特地打扮過,紫袍玉冠,還特地加上了蟒紋比甲,一身矜貴之氣,褪去了慣有的病容,更顯出絕色風姿。

可他的身份也足夠撐起這姿態氣勢,因為謝侯爺明明已經快氣吐血,卻還是得強壓著亂竄心火,恭敬朝他行禮道:“謝寧拜見三殿下。”

李儋元撩袍走下來,一把扶住他,擺出謙謙笑容道:“岳丈大人無需多禮,先坐吧。”

謝侯爺那口血被這句岳丈大人噎得硬咽下去,在腹中泛濫成河。

他瞥了眼坐在一旁,始終透著小媳婦式溫順的安嵐,連虛與委蛇的心情都沒了,幹笑了兩聲道:“三殿下可莫要這麽叫,受不起,受不起啊。”

“爹爹。”安嵐清脆地喊出聲,然後手指搭在一處,低著頭,露出恰到好處的羞怯表情道:“反正我們……我們已經……他叫你一聲岳丈也是應該。”

“你!”謝寧指著她手指直發顫,另一手按著悶痛得胸口,到底顧忌屋裏兩個男人在,壓著嗓子喊:“你還要不要臉面!”他越想越氣,剛想拽安嵐過來說清楚,可李儋元立即擋在她面前,十足的護妻姿態,漂亮的臉龐寫滿了愧疚,膝蓋虛虛往下彎道:“昨晚,全是我一人的錯,岳丈大人要罰要怪就全沖著我一人吧。”

這戲演都演的不太走心,可堂堂一個皇子要給自己下跪道歉,謝侯爺除了伸手去扶,再連聲表示豈敢豈敢,還能有什麽法子。李儋元捏著袖角,眼眸間閃著驚喜,故意再加上一句:“岳丈這是不怪我們了。”

到這時,一直被冷落的豫王終於咽下滿腹的妒憤之情,拍著桌案坐下,冷笑道:“想不到,你的膽子竟然這麽大。三皇侄可知道,什麽叫做無媒茍合。這事傳到一向疼你信你的皇兄那裏,你猜他會怎麽想呢?”

李儋元轉了個身對著他,突然笑了笑,然後走到安嵐身旁,牽起她的手道:“無論父皇會怎麽想,我就算跪也好,求也好,必定要讓她做我的王妃。”

豫王從未見過他如此強勢的模樣,再見微笑依偎在他身邊那人,臉頰上梨渦艷艷,眼角眉梢都泛著動人的光芒,可那光芒再也不屬於他。他感到胸口一陣難言的抽痛,明明已經送來聘禮,又將眾人請到筵席,就差最後一步,他怎麽能甘心就此放棄。

他握拳隔衣襟按住胸口,將澀意盡數壓下,擡眸露出個陰沈的笑容道:“如果我說,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提親娶她呢?”轉頭對向謝侯爺道:“現在,我請來的官媒就等在主廳,只需要侯爺一句話,你究竟準備將女兒嫁給誰呢?”

李儋元與安嵐對看一眼,未想到到了這個地步,豫王竟還要堅持強娶。這話擺明就是要仗著謝侯爺的權威與媒妁之言,強行著把這事給定下來。

謝侯爺立即會意,剛站出來準備說話,安嵐突然按了按李儋元的肩,探頭高聲道:“爹爹是不是忘了,今日是您的壽宴,又是我訂親之日,既然女兒已經回來了,怎麽能不在賓客面前現身呢?”她嘆了口氣:“女兒向來不會說謊,若是有人問起,不小心說出昨晚的事,那不光是咱們侯府,對王爺的臉面可也是大大的有損。”

她這話分量可不清。堂堂侯府嫡小姐,若是讓人知道夜不歸宿與人茍合,對侯府必定是樁大大的醜聞。而豫王竟公然強娶侄兒有了夫妻之實的女人,今天他苦心請來的見證人,各個都會記住這汙點,讓他二十餘年的清譽悔之一旦。

花廳裏突然靜下來,四個人各懷心事,只有擺在一旁的蓮花更漏,“叮咚叮咚”敲得沒心沒肺。

這時,李儋元走到謝侯爺身邊,滿臉誠懇道:“岳丈大人放心,我會給嵐兒一個交代,待會兒我會陪她去筵席上,承認昨晚都是我的過錯,為了補償,今日我會當眾向她求親。”

謝侯爺氣得直磨牙:求親就求親,還要承認昨晚的事。這兩人不就是擺明在打他的臉,合夥威脅他嗎?

豫王騰地站起,步子重重砸在地磚上,徑直繞過李儋元走到安嵐面前,咬著牙問:“你真的要拿你的名節做賭註?”

李儋元皺起眉又想把她護在身後,安嵐卻握了握他的手腕,毫不退讓地直視著豫王,堅定而倨傲地道:“我說過,只會嫁給我想嫁的人。”

她的嗓音似金石中帶著一抹柔,豫王突然想起他們初見那次。禦花園裏,他們明明隔著堵墻,卻像帶著某種熟悉的牽絆,將他們緊緊連在一處。可如今她就站在自己對面,卻仿佛遠隔千重、再難觸及。

豫王的身體不由顫了顫,然後湧上股無計可消的頹意:她從未想過要嫁他,所以他早就輸了,輸的滿盤落索,潰不成軍。

這時,李儋元突然轉向他道:“皇叔,我能不能單獨和你說幾句話。”

豫王扶著桌案冷冷看他,思忖一陣,終是隨他走到裏間的暖閣,冷聲道:“你還有什麽可說的?”

李儋元神色嚴肅,朝他微微一揖道:“我知道皇叔在擔心什麽,你擔心我如果娶了嵐兒,遲早有一天,會因為她在姜氏的身份,得到那支虎狼之師。”

李徽狠狠瞪著他,然後自嘲地一笑:“她連這個都告訴你了?”

李儋元的黑眸裏寫滿了坦然,繼續道:“我與她年少相識,很早就應允過她一件事,我和她之間絕不會用任何城府和算計。所以我現在就想告訴皇叔,我娶她絕不是為了姜氏的勢力。”他頓了頓,又道:“我不知道對皇叔來說,到底“驍虎軍”和嵐兒,誰才是錦上添花的那個。可對我來說,想要的從來都只是她這個人,我可以向您立誓,無論何時,都不會用“驍虎軍”來對付皇叔。”

李徽未想到他會說的如此不加掩飾,捏緊拳,啞聲道:“你真的能為她做到如此地步?”

李儋元點了點頭,交疊起兩袖,擺出個恭敬的態度道:“還望皇叔成全。”

面前的少年一派光風霽月,他所訴說的感情,純凈得不帶一絲雜質,倒襯得他以往那些心思變得陰暗而可笑,李徽湧上股絕望感,按著胸口猛咳了幾聲,然後冷冷道:“我沒資格成全你們,她愛嫁誰就嫁誰吧。”

李儋元笑了起來,替李徽斟了杯茶遞過去,彎腰繼續道:“侄兒還想求皇叔幫我一件事?”

李徽根本不想看他,將茶蓋重重往杯沿一磕,抿緊唇一言不發。

李儋元嘆了口氣:“皇叔今日特意請來官媒,還帶了這麽多聘禮送來,若是空手而歸,對外面那些人總得有個交代。不如就做個順水人情,對他們說是代侄兒求親下聘,也好堵住那些人的嘴。傳出去,還算是一段佳話。”

饒是李徽再好的忍耐力,這時也氣得瞇起眼,冷笑出聲道:“真不愧是我的好皇侄,你們合夥擺了我一道,最後還讓我給你們做媒,連聘禮都省了。到時候皇兄問起,還可以拿我擋在前面。”

李儋元忍住笑,對他又行一禮道:“事到如今,這便是最圓滿的解決法子。皇叔也不想看我被父皇猜忌,斷了您的路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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